[摘要] 2010年8月3日，兰州市正式决定：兰州新区选址永登县秦王川。选址甫一敲定，众多项目已迫不及待地展开。然而，规划的宏伟蓝图背后，是投资者、务工者和当地村民对于新区大环境的无法预知和殷殷期待。
2010年8月3日，兰州市正式决定：兰州新区选址永登县秦王川。选址甫一敲定，众多项目已迫不及待地展开。然而，规划的宏伟蓝图背后，是投资者、务工者和当地村民对于新区大环境的无法预知和殷殷期待。
新区“引力”
引擎巨大的轰鸣声闷雷般从头顶的天空掠过，飞机缓慢钻进云层，消失不见了。
个体出租司机王新国大口嚼着包子在中川镇街上一边等待载客，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电线杆上贴了一层又一层的招工启事。1个月前贷款5万元买的深灰色五菱微型面包车停在不远的路口，座位上的塑料包膜还没有撕掉，绑在后视镜上崭新的红布条在风中飘舞。
半年前，他从破产的鸵鸟养殖场下岗，之后去工地搬过砖、卖过菜，最后选择了跑个体出租。
“搬砖太累，还经常有外地农民工抢着来干；起早贪黑卖了3个多月蔬菜，每个月才赚1000多元。现在政府不是要在我们秦王川建兰州新区吗？跑车拉活儿来钱快。我表哥就是开车的，生意好的时候一天能赚一百多。”王新国踌躇满志。
每隔半个，就有长途客车鸣响着喇叭在这里停下，带来一些扛着大小包裹的旅人。10米外，胡家肉铺前的大黑狗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在寒风中缩成一团打盹，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王新国看班车下来人了，赶忙将没吃完的半个包子塞进兜里，快步迎了过去。
“师傅，去哪儿？有车，我送你们。”王新国满脸堆笑，热情而不由分说地接过一个编织袋，麻利地扛在肩上。
“到阀门厂多少钱？”中年男子一口四川话。
“8块钱。”
“便宜点儿，师傅。”
“6块，走！”王新国麻利地跳上车，发动引擎，绝尘而去。
10月22日，永登县中川镇西槽村村民王新国又开始了新一天的“拉客”生活。当日，兰州市及周边地区气温骤跌到零度以下，铅灰色的云团积压在天空，雪粒簌簌飘落。虽然寒冬将至，来秦王川的外来打工者、考察投资的人却渐渐多了起来。
“我们中川镇就是新区的中心之一，最近几个月，来这里务工的人确实越来越多了！”强辉理发店的老板许洁顾不上吃午饭，正给一名穿着工作服的年轻女孩理发。旁边座椅上，两个同样着装的女孩正各自用外地方言开心地打电话。
“以前来店里理发的都是村里的熟人，现在很多都是外地来打工的。”
一切改变都是从今年8月开始的。
8月3日，兰州市决定将兰州新区选址在永登县秦王川。
秦王川位于兰州、白银两市的接合部，地处甘青宁三省区中心城市共生带的中间位置。这里有100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可供开发利用，而其中80%以上的土地将用于开建新区，规划总面积达806平方公里，相当于近4个城关区面积。中心发展区圈定为永登县的中川、秦川和树屏3个乡镇。
选址刚刚敲定，许多项目已迫不及待地开展起来。据了解，目前秦王川已签约动工的项目有12个，有50个正在洽谈之中。
出租房涨价
38岁的陕西渭南人古世光是众多外地打工者中的一员，他在中川镇已经干了整整8年。8年里，古世光跟老乡工友辗转中川、秦川镇多个乡村，盖起了一座又一座二三层小楼。
吃过午饭，古世光一个人在出租房院门口抽烟，他指着马路对面两层新盖的民居，不无骄傲地说：“这楼就是我们盖的！自从要建新区，活儿也比以前多了，现在好的时候每个月能赚3000元。”
然而，即便离兰州尚有数十公里之遥，这里的牛肉面、肉蛋菜价却几乎与兰州一同水涨船高，更让古世光觉得“气愤”的是：多年未变的房租也涨了。
西槽村里，一间不到20平方米的平房里，蜗居着古世光、妻子和两个娃娃——四口之家，窗户上钉着两层塑料布，光线很暗。除了一张大床、一个暗红色的立柜、一台老旧的21英寸彩电，再无其他家什。如此简陋的斗室，房租也从今年8月的240元/月涨到了350元。房间正中是一个黑色的炉子，火苗在炉膛里蹿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煤烟味儿。即便烧着炉子，屋子里还是很冷。古世光搓着手，嘴里哈着气抱怨说：“房租涨了也只能接受，现在房子太紧张了。”
对房租上涨妥协的不只是古世光一人。
西槽村的张宏和妻子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将经营了4年多的五金店铺搬到马路对面那个门面更小、格局狭窄的房子去，房租从每年5000元降到4200元，可节约800元。而在去年以前，那个位置更好的店铺房东为了让张宏长租，还将当时每年2400元的房租便宜了100元。
对秦王川正在发生的变化，感触最深的是在兰州和达家梁之间长途客车上卖票的王芬。
到今年10月25日，王芬跟丈夫徐浩在兰州和秦王川之间整整跑了两年长途。几十公里的路上，从2007年见证个物流园落户秦王川高速路口，到近两年来不断看到有各种厂房拔地而起，蓝顶白墙的厂房在空阔的荒地上铺展开来，每天碰到数十辆载满建材的工程车进进出出，各种创业园、产业园区招牌和楼盘、超市的巨幅广告牌鲜艳醒目，悄然耸立在公路两侧。
王芬和老公都觉得难以置信。几年前，这里还是一片寸草不生、腾格里沙漠边缘的荒地，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吸引如此多的人，激活了浓烈的人气？
一个村庄的转变
10月25日下午3时，碎雪迷蒙。公路蜿蜒，仿佛一条青蛇在开阔的荒滩平原上游动。两旁大片的空地上鲜有种植作物的大棚和务农的村民。
王新国照例在西槽村农贸市场附近拉活儿。这天上午他跑车赚了50多元。
“去哪儿？红玉村？”
“红玉村现在是我们中川镇最富的一个村子了！”
“听您口音不是本地人，是来考察投资的吗？最近来我们这里考察的人太多了！”王新国紧握着方向盘，自顾自兴奋地说。
从西槽村十字路口到红玉村的这条5公里不到的柏油马路，在刚刚跑车的一个月内，他几乎每天都要往返10次以上。远远地，王新国看到迎面走来的穿着天蓝色工作服的两名行人，赶忙摇开车窗玻璃大声喊道：“等一会我回来送你们！”
王新国口中的“最富的村子”红玉村是引大入秦工程通水后新建的移民村，这里海拔近2000米，空气湿冷，风沙较大。2006年因吉利汽车兰州项目建设需要，当地政府和相关企业先后投入2400多万元，对村民整体施行征地补偿搬迁。
村口的巨石上“红玉村”三个字鲜红夺目，黄色围墙上，巨大的宋体字书写着“精心打造省级示范新农村”的豪壮标语。一条新修的柏油马路横贯南北，一路之隔的是包括吉利汽车在内的多家工厂。
村落由一排排二层独院小楼组成，统一的赭红色琉璃瓦、绿色大门、铝合金窗户和淡黄色的围墙，墙上是古色古香的画作和诗句。很多小院门口贴着“有房出租”的广告。
临近冬天的红玉村，仍然有五六家住户在大兴土木，加盖房屋。水泥、红砖堆满了门口的过道。而村口耕地附近的几个猪圈、狗窝里却空空荡荡。
走在村子的巷道，记者向一位扛镐头的老者打听盖房子的事情。老者上下打量一番，直接说：“你租房子吗？我们家还有一间空房。”
43岁的胡勇军是村里1000多户居民中的一员。
2008年搬到现在的新址定居，搬迁征去了家里耕种了近20年的3亩地。“按当时的标准，每亩地1.6万，加起来不到5万块钱。补贴的钱都用来盖房子了，自己还添了7万多元。”
自从搬到新家后，将近4年的时间里，胡勇军和妻子马燕秋没再干过和种地有关的农活。马燕秋在自家的小超市里打理生意，来买东西的顾客三三两两。
如今的红玉村村民，在被征收土地以后，大多出去务工，留下来的主要从事餐饮服务业，以租赁住房或者跑运输为生。“我两个女儿都在兰州的饭店打工，一个月收入1000元出头吧。村里在附近工厂打工的不多，有四五十人。”马燕秋说。
“新区建设，会加快秦王川城镇化建设的步伐，村民应该提早做好对接和转型，这不仅是从农民向城市居民的身份的变化，也是思想的一种转变。”红玉村支部书杨学太说。
胡勇军家的院子角落散堆着红砖，此刻，他站在院门口抽烟，大声督促建筑工人加快盖房进度，细密的雪花落满了他浓密的头发。他家正房南侧的7间平房已封顶，马上可以粉刷晾住人了。而在前一天，他已迫不及待地去打印了3张广告——“空房出租，有意请联系。电话……”贴在了自家门口和路口醒目位置。“原来的老房子加上新盖的，一共22间。”
随着汽车制造厂、阀门厂、太阳能厂等企业相继落户投产，外来打工人员向红玉村涌来。“保守估计有500多人了！有的住在单位宿舍，有的在村子里租房子住。”这两天，胡勇军打算将原来每间120元的房租涨到150元，“现在打工的人越来越多，房子不愁租不出去!”除自住的6间房，其他的16间全部出租的话，每个月能给胡勇军带来2400多元的收入，小超市每个月也有将近1500元净收入。
“现在就希望新区发展能好一些，村子周边的工厂效益好一些，打工的人多了，我们生意也好做。”胡勇军钻进自家的微型小货车，一个邻居让他去帮忙拉一趟水泥和砖。
发展与期待
“如果能在附近工厂找到月收入1000元以上的工作，不是特别辛苦的话，我就不干理发了。”许洁刚刚送走了一位顾客，一边揉着胳膊一边说。
最近，许洁一直在电话里劝远在青海打工的弟弟回永登找工作。
“姐，没有好工作我可不回去！我现在忙，回头说。”没等许洁把话说完弟弟许健就匆忙把电话挂了。
一年前，许健在姐姐帮助下来到中川镇一家工厂做搬运工。试用期3个月，每个月450元。工作是将重达50多公斤的机械零件从生产车间推到库房码放好。“一天要来回推400多个，腰都直不起来了！”现在在西宁一个建筑工地打工的许健电话里抱怨说。回来能否找到合适的工作，他也信心不足。“没有文凭，很多时候只能从事端的体力劳动工作。新区刚开始发展，还不知道未来怎样，再等等看。”
几乎每个秦王川村民都知道，自己身处的荒原要变身为兰州新区，也知道自家的耕地在将来会被征用。但包括红玉村在内的村子的村民都对新区的发展方向和自家的未来无从知晓。村民们碰头时大多会求证于对方：“听说今年征地款涨了，一亩地两万二了？”
规划的宏伟蓝图背后，是投资者、务工者和当地村民对于新区大环境的未知。“能否创造一个良好的政务环境，是兰州新产业能否实现新跨越的关键。”新区委员会一名工作人员说。
秦王川地势虽平坦，但腾格里沙漠距此仅25公里，正缓慢地侵蚀着这块待兴的盆地，成为新区最严重的自然灾害源之一。
“此外，在能源方面，秦王川没有一处完备的发电厂，虽然依托于引大入秦工程，但也缺少一处大型调水蓄水工程；同样，在供暖、供气等方面，遇到的压力也不小，就连基本的下水道，也得从头挖起。”兰州城建设计院规划师樊明说。
面对总计806平方公里的征地任务，负责新区征地的杨昌福告诉记者，截至目前，他们已累计拿下了2000多亩地，但对于建设新区来说任重道远。
“保守估计，建设秦王川在100个亿以上，目前的拨款也是杯水车薪，资金使用一直紧张。尽管国家层面给予新区很大关注，但最主要还是政策优惠与特许，资金基本还是通过自筹和融资来解决。”兰州市发改委一名知情人士透露。
“新区规划中，政府需要对项目统筹考量，全力发展高端传统制造业，占地少、污染小，也符合可持续发展的潮流。”兰州大学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教授杨永春说。
除了整体规划，道路问题也是重中之重，尤其是倍受关注的兰州至中川城际铁路。
“真正要盘活新区，不仅仅是修路这么简单。”兰州交通大学吴之诚老师认为，如今的路网修建，已经不是单纯地为修路而修路，而是随着基础设施建设一起进行的一项综合工程。
“听说秦王川到市区要修城际铁路，这样算下来，单程只需要十几。”大学刚毕业在广告公司做职员的杨琨甚至想在新区买房子安家了，“如果城铁方便，新区房价有优势的话，我就去那里定居！”
10月底，许健闪电辞职，还是从西宁回来了。坐在兰州到秦川的班车上，他一直盯着窗外飞过的景物。一年多了，各种拔地而起的建筑和招牌让他心情舒畅。仿佛一个个崭新的机会在等着他。
拎着包裹，许健站在暮色四合、渐渐冷清的西槽村路口。王新国赶忙开着他那辆五菱迎了上去，快7点了，老婆刚打过电话催他回家吃饭，这是他今天的最后一位乘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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